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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进卿呆滞地看着姜染,心说你刚才看我半天,是不是在看我像不像冤大头呢?
他说这个事是不是得从长计议,“这个钱肯定是不多,问题是这么多木头要怎么卖,我们去南边得转水路,这东西沉,还怕遭水。”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看看姜染,“你这个边角料是棺材板上锯下来的吧。”
“没错。”姜染面不改色地看着麻袋,“都是上一任掌柜留下的老棺材板,戳在后院有些年头了,搬的时候全是灰。新木头到南边容易受潮,老木头抽了水才耐用,放心卖吧。”
张进卿说,“你猜谁会买棺材板做的木雕。”
“你不说谁知道?”姜染觉得他不开窍,“这木头是装之前割下来的,没装之前也是干干净净一块板子,有什么好避讳。再者,这世上有一个算一个,到两腿一蹬那天都得用上,只要心不是歪的,影子随它斜去,有什么可怕。”
疯子自有一套自圆其说的本事,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遛,这把张进卿给绕进去了。
北木南卖,遇上好行情还能再翻一翻,旁的不论,就说姜染那手艺,确实不坑人。张进卿注意到她每只木雕下面还有一个小印,刻着八角金龙似的叶子,他看那叶子不似寻常所见,问她花名,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说叫两金。
“两金?”张进卿打量那块小印,不是印上去的,而是一手一手刻上去的,追问道,“可有出处?”
出处并不在书上,是有人教过她。
“四采碎黄珍珠伞,五月用作良药方,百两黄金都不换,周性凉寒星宿花。”
这些字念得她心里发疼,腔子微微缩紧,没来由的难受。
“你说的这个是种药材吧?”张进卿看不出姜染的变化,见她说着说着就出了神,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搪开他的胳膊,心里翻搅,眼神也变得不善,没了之前卖人东西的好性儿。
“你管这些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先把木雕的钱给我。”
多不讲理,谁想到跟她进来是买木雕的?你也看不出她到底几岁,眼皮子总恹恹的,孤零零的凶。笑的时候他见的不多,只有见钱的时候才最高兴。
她朝他伸手,他掏了六两银子给她,她不占他便宜,从前襟扯出一只小荷包,掰开揉碎地数出几十个铜子儿找给他,他说用不着,“万一卖的比五十文多,就当谢你的。”
她兜着手往他手里一塞,“真赚了再说,咱们常买常卖。”
张进卿走后,姜染就进了屋,太阳悄无声息地西斜,一晃眼竟然已经入了黄昏。平灵困着眼进来给她倒茶,童换最近迷上了绣花,经常捞着她一起熬大夜刺绣,她们小时候就爱凑在一起做些无聊事,乐安岁月漫长,使她们也重拾了一些古旧的快乐,窗纸上投下一片秋香色,仿佛将人也做旧到了回忆里。
平灵说,“我见张进卿拎了一麻袋东西走了,您卖他的?”
“嗯,刚做成了一桩生意。”姜染饮下一口茶,脸上带着点得意,笑容却有些失真,无预无兆的开口,“两金是谁,为什么我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么难受。”
她最近脑子里经常跳出两金花,那是梦里的姜染刻在剑鞘上的图案,她经常摩挲那个印记,她告诉她这是两金,她只有念着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的戾气才会消散,甚至有点像现在的自己。
地上传来碎裂的声音。
平灵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壶盖碎在地上,慌忙蹲下身收拾。姜染奇怪地矮下身看她,平灵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仿佛没想到她会问,仿佛这两个字也让她感受到了疼。
她僵直着身体看向姜染。
“您是怎么想起两金的,您是想起什么了吗?”
姜染茫然的摇头,似乎也在不解它的出处。她将全部疑惑都放到了眼里,她需要平灵给她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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