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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才叫严重,这才是打架打的,指甲盖都断了...”
“还还,我!”小结巴也往上冲,撸胳膊卷袖子地举给她看。四个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刺客忽然成了有“娘”的孩子,争先恐后的撒娇。林令被他们挤出来,反而没有素日的聒噪,甚至特意让出位置让他们“团聚”,独自走了出来。
老顾跟在他身后,后知后觉的发现,只有他没唤姜梨“少主”。
他问林令,“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林令淡淡一笑,“我话多,屋里够热闹了,再挤过去添乱,一准被门主骂。”
山茶树上落了一串七嘴八舌的小麻雀,他掖着手靠在廊下看“它们”依偎取暖。没告诉顾念成,因为本来就不是一起的,因为雾渺宗少主,雾生山弟子,从来都只是那四个人和姜梨,从来都没有他,他只是半路被她捡来的孩子罢了。
大碶山云蜃楼,那是他最早“加入”的门派,这一派跟之前的驭奇门一样,都是以“人吃人”的方式培养杀手的地方。他七岁被抓到楼里习武,过了整整五年困兽犹斗的日子,活下去是身处这种境地的人唯一的信念,人人都以杀死同伴为荣,人人都在苟且偷生。
十二岁那年姜梨带人路过大碶山,恰好赶上他们在山里做人笼任务。
他是一个可以对不在意的人下狠手的人,偏偏那日对上的,是被他视为同伴的人,他们一起被抓进云蜃楼,一起解决过无数“同门”,他对他下不去手,他却比他更懂何为生存之道,他躺在了血泊里,她缓步经过,同伴挥刀的同时,她震出了鬼刃剑。
那是连风都追不上的影子,剑身披荆而出,追住剑柄,反手一刃,一剑封喉。
那时的她身上原本就带着血,短靴上布满长久行路的痕迹,她擦着鬼刃剑入鞘,站在他身前,垂眼打量。那是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眼风所到之处,像极了叠满死尸的荒野里,吹来的一阵空旷的风。
“你们说,他像不像谷雨。”她忽然开了口,音色低沉沙哑,却难掩稚气。他暗暗猜测她最多不过十四岁。
他没想到她会为他驻足,也不知道她口中的谷雨是谁,只知道她身后四个孩子都点了头,也许是真的像,也许只是想要寻求一种替代。他被她救了起来,短暂整理伤口,走进云蜃楼总坛。
那是大碶山云蜃楼最羞于对人提起的一幕,五个均龄不超过十四岁的孩子,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破了他们布在坛口的天门七相阵。姜梨踩着云蜃楼众的尸体拾级而上,在众人胆战心惊的目光里转了一圈,吃了顿午饭,喝了两盏当地的碶山酿就走了。
林令时隔多日才知道,那时的姜梨就在寻找可供栖息执掌的刺客门派。云蜃楼由于总坛配色不合眼缘,殿羽不够壮阔,殿后没有可供栽种的木林,没能入得姜梨的“法眼”。
三十七条人命下酒,是姜梨留给大碶山的“礼物”。
玉璧山驭奇门是姜梨在走寻了三四个门派之后选中的“可心人”,那时的林令已经在姜梨身边呆了一段时日了,她要求不多,话也不多,可他总担心她会扔下他,一有时间就找她说话,因为平灵说,姜梨口中的谷雨就是一个话多的孩子。他愿意去做谷雨的影子,甚至愿意复制一个谷雨,只求不被她抛下。可她总嫌弃他唠叨,总会在忍无可忍时让他闭嘴。
他反而喜爱这种感觉,因为那时候的姜梨,似乎不是在对谷雨,而是在跟真实的林令说话。
“那儿有个傻子,你去把他叫来。”
她会带他单独出去,佯装成小乞丐,揣着袖子坐在老树底下。他遵从她的吩咐,作出可怜之相去求那个面貌有些阴翳,同样盯了他们很久的“半大孩子”。
“我跟姐姐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少爷行行好。”
那时还是驭奇门主的严辞戾就这么天真无邪的带着一兜子点心过来了。他给他们吃的,亲手喂姜梨喝了半碗热汤,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饮尽,为她擦去嘴角汤汁,他喜欢根骨更为奇绝的“姐姐”,直接带回人笼培养,结果可想而知。
她占了严辞唳的老巢,嚣易奇门,正式入主玉璧山。
在此之后嚣奇门再收顾念成,彭诚意,玉静消三大臂膀,她不设立人笼,只将人派到门外。能杀猎物的就留下,杀不掉的,要么死在猎物手上,要么死在她手里。而作为亲信的他们,既不必争抢任务,也不必完成任务,他们可以不必动脑,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出些自己愿意出的任务。他们被门里的人背地里称为嚣奇门五傻,平灵等人为此气愤了很久,只有他暗暗开心,从四到五,他似乎成为了跟他们一样的人。
可他与其他四人到底是不同的,他分不清姜梨何时是少主何时是门主,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姜梨,一个敢于将一切人踩在脚下的,离经叛道的女人。
“你要是再没完没了的说话,我就用线把你嘴缝上。”
极其偶尔的,她也会跟他开一些玩笑,他依赖那时的她,也许那样的姜梨就是平灵等人口中的少主。她和鬼刃似乎会短暂交替,可惜惊鸿一现,转眼就变回了那个冰冷冷的人。
相较门主,他自然更喜欢会说会笑的少主,可他又怕这个少主“回来”,因为一旦她回来,他就彻底成为了外人。他终究不是陪伴她长大的同伴,终究只是那个叫谷雨的孩子的替身。
她怕他们会提到谷雨,怕自己学的不够像他。
门里的交谈的仍在继续,他听到了无数声“少主”,无数个“曾经”,甚至还有谷雨,那是
真正活在他们记忆里,永远无法被取代的人。
门外的他与他们格格不入,既没有过去可以用来叙旧,也没有深厚的情感与她“攀亲”。他不是她的同伴,也不是她的同门,他觉得自己像豆盘里年头不够久远,无法与黄豆混为一列的突兀的绿豆,即便表皮泛黄,有了短暂的可以蒙混过关的“肤色”,依旧无法战胜心中的怯意。
那是一种无法融入的难堪,一种站在人潮,依然能感受到的突兀和孤独。
再是亲信又如何,再被认为是五傻又如何,都只是不知内情的人的一句划分罢了。
“你没事吧?”顾念成在此期间一直守在林令身侧,虽然不知他的所思所想,依然嗅出了些许不同。
林令朝他的方向偏了下头,依旧是平素闲懒不羁的姿态,“当然没事了,倒是你。”林令示意他朝屋里看,“炉子上那地瓜再不翻面就没法吃了。”
老顾念叨了声“诶呦”,进屋发现熟得差不多了,又从窗户里探出头对林令道,“进来吃两口,我第一次烤地瓜,还不错。”
林令伸了个懒腰,说你们吃吧,“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一直都有做饭的天赋。”
除夕那天姜梨给每个人都包了红包,他手头宽绰,总能找到一处地方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