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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说明,夏言拿到后扫了一眼说明,便命人依法展布,不由得赞道:“确实不错,甚有几分巧思。”
严嵩却道:“南直隶这幅更好。”
夏言将两幅绣都看了看,不禁摇头,显然凰浦的这幅绣在创思上更胜一筹,更有新意,严嵩却偏说吴门的更好,便暗忖严嵩是不是收了苏州人的贿赂?
他是极专权的人,却不至于为这点艺匠之流的事情去跟同僚争论,因此并不接茬。
严嵩若有若无瞥了他一眼,见夏言没反应,又说:“毕竟这是东坡的赤壁怀古,绣都差不多,词却是这首更好!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谁能比拟之?”
夏言这才想起,这一场乃是以诗词入绣,南直隶那幅字题在上面,广东的这幅却有画面没诗词,这时从吏说:“在后面呢。”
夏言便命翻过来,从吏将绣倒过来,夏言瞥见字体,便咦了一声:“分宜,这不是你的字?”
严嵩愣了愣,仔细一看,笑着骂道:“这些广东人真是奸狡!去哪里仿来我这字体?这是暗中向老夫示好么?奸商啊奸商。”
夏言见他不认,也不追问,再读那词,只读了两句,不由得拍案叫绝!
在这群顶级士大夫眼中,便是绘画都觉得是小道,何况刺绣?所以夏言一直不太放在心上。但诗词在士人眼中地位却极崇高,对其关注度非刺绣所能比,夏言一路读了下来,没忍住连连喝彩:“好词!好词!好《临江仙》!”随即又不禁迟疑:“这般好词,怎么余竟不晓得!”
“有那么好?”严嵩问。
“定是你未细读!翻那边给严阁老再看看。”
严嵩看了之后,哦哦了两声。
这时夏言一翻那说明,乃是佚名,不禁道:“惜哉!如此好词,竟失了落款!有此佳作,作者本可千载留名的!”
严嵩道:“虽然如此,毕竟不如《赤壁怀古》。”
“不然。”夏言道:“新词与旧作,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标的是佚名,未必是新出之词。”
夏言冷笑道:“就算是前朝遗珠,但今日才重见天日,那也是新出。这两幅绣的高下不足道也,但如此绝妙好词不可埋没!这次当举此《临江仙》为第一。”
“这……”严嵩道:“我还是觉得《念奴娇》更好。”
夏言极其跋扈,不等严嵩说完,便冷笑道:“这等小事,分宜也要与我强项么?”
“哪里,哪里!”严嵩笑了起来:“既然贵溪抬举他,那也是他的福分。就将凰浦放在上面,呈御览吧。”
他就将两幅绣又交给了等候在外头的秦德威,秦德威便来到嘉靖帝所坐的马车外请旨,嘉靖宣他近前,将绣呈入,嘉靖在车内看了一会说:“都绣的不错。严嵩怎么说?”
秦德威小心翼翼回道:“严阁老觉得《念奴娇》好,夏阁老觉得《临江仙》好。最后严阁老便让奴婢将《临江仙》放在上面了。”
“夏言怎么也掺进来了?嗯,临江仙?词在哪?”
“回皇爷,在背面呢。用的是双面绣针法。”
车内嘉靖似在翻看,没一会就赞道:“好词!真是好词!嗯,这是严嵩的字?”
“严阁老刚才说不是,”秦德威在外头回禀:“严阁老说,是外头的人拟了他的字迹讨好。”
嘉靖不置可否,却道:“历代诗词集子不见这般好句,这是谁写的?”
“回皇爷,说是佚名。”
“竟是佚名!这般大才,可惜了。”
车内静了一会,才听嘉靖道:“东坡《赤壁怀古》自然是千古绝唱,但新词总比旧词动人。晚膳之后,令绣师见驾吧。让严嵩,还有皇后说的那个懂绣的女子都来。嗯,夏言既然也掺和了,让他也来吧。”
秦德威当下将嘉靖的口谕传了下去,辜三妹等喜出望外,林叔夜与高眉娘则半喜半忧,林叔夜先来见霍绾儿探口风,霍绾儿道:“听秦少监说,皇爷似乎心情不错,或许无人知道这词的来历,希望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晚间,众人守在屋外,等到传旨入内,两个庄主跪在一边,两个绣娘跪在另一边。
嘉靖坐在上头的罗汉床上,夏言坐在旁边圆凳上,严嵩却笑吟吟地站在旁边,帮嘉靖托着绣品,此外还有七八个文臣武将,林叔夜等自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嘉靖帝看了一会,传示:“这斗绣是太后遗愿,如今呈上来这两幅都是好绣,众卿家都看看吧,看看那幅好。”
众臣传阅了一遍,无不称赞,也没人说个高低。
传到夏言手里头时,他才道:“广东这幅更好。词是好词,绣是好绣。”
沈女红听了心中欣慰:“果然不愧是群臣之首,魄力眼光都是不同的。”
嘉靖再问严嵩:“这是你礼部出的题,你说说。”
严嵩慌忙道:“只是命礼部出题,并未说让礼部作评判,臣不敢妄断。”
“一幅刺绣,这么紧张做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严嵩这才说:“绣都差不多,但老臣还是觉得《念奴娇》更好,这首《临江仙》,念着有些别扭,也不知为何。”
“哪里别扭了?”夏言冷笑:“虽是江湖之语,但雅量高致,亦是绝妙好词!”
忽然一个文臣出列道:“臣万死请奏,这幅《临江仙》乃是污物,不当呈于御览!献绣的奸民无状,合该杖杀!”
跪在下面的林叔夜高眉娘,侍立在一旁的霍绾儿,三人同时大吃一惊,沈女红跪在那里也是半惊讶半糊涂,心想好好的品评刺绣,怎么忽然喊打喊杀?
嘉靖皱眉,夏言脸色一黑,严嵩慌忙喝道:“好好的在论刺绣,说什么奸邪、污物?”
“臣方才看时,一时未敢确定,但细细思索,这阙《临江仙》的确是奸邪所作!”
嘉靖皱眉问道:“哪个奸邪?”
“杨慎。”
嘉靖勃然色变:“谁?”
“罪民杨慎近作!”
嘉靖猛地将那幅《临江仙》抽了过来,将词上下打量,怒道:“确否?”
“千真万确,臣不敢欺君。”
“这这这……”严嵩慌忙请罪:“臣不知此为奸邪之词,呈于驾前有污圣视,臣有罪。”
皇帝大臣几个说话时,跪在下面的几人全都吓住了,沈女红全无准备,最是惊懵,林叔夜与高眉娘对视一眼,心里均想:“事情还是发了。”
霍绾儿最为敏感,心道:“这节奏不对啊!怎么像是有预谋的。”
她忽然想起:“夏言只是夸奖,那字却是严嵩的啊,他怎么脱身的……啊!严嵩要求刺绣完要将字取回——他知道!他早就知道那是杨慎的词!”几个事情一串,猛地就全明白了!
“可是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为了要将夏言翻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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