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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徐氏坐着马车,狼狈地回了府。
马车自大门驶入,停在二进门处。
林妈妈跳下马车,摆好木凳,挑开帘子:“夫人。”
半晌不见动静。
林妈妈加大了音量:“夫人,夫人!”
徐氏终于回神,躬身走出了马车,将手搭在林妈妈的手腕上,惶惶然地踩上凳子,却不知怎的,一脚踩空,整个人歪了下去,重重地撞进林妈妈怀里,林妈妈被撞得踉跄两步,险些摔在地上:“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徐氏稳住了身形,揉揉发晕的脑袋:“我没事,进去吧。”
方才在村子打听到乔玉溪的下落后,徐氏便像飞镖一般冲了出去,害林妈妈怎么追都没追上,等林妈妈好容易爬到半山腰的别墅时,徐氏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
徐氏的脸色不大好。
林妈妈问徐氏可见到大小姐了,又可见到大乔氏了,徐氏一言不发。
整个回京的路上,徐氏都特别沉默,沉默得令林妈妈感到害怕。
林妈妈不敢再多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刺激到她。
徐氏进了乔家大院儿。
夜色正好,不凉不热,微风怡人。
三夫人与四夫人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赏月,三老爷与二老爷都是孟氏的骨肉,四老爷是另一位姨娘的骨肉,因嫉妒的关系,三夫人与徐氏不对付,四夫人因为这一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翻身做主的缘故,向来明哲保身,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巴结。
二人都看见了徐氏。
四夫人素来是徐氏不看见她,她就不会腆着脸主动打招呼。
三夫人是明知徐氏在看她,也不肯与徐氏打招呼。
偏偏今日,二人发现徐氏与往常不大一样,似乎……有那么点失魂落魄。
三夫人瞬间来了兴趣,笑盈盈地望向自家二嫂:“二嫂,这么晚了,是打哪儿回来的呀?是去给仲卿买药了吗?怎么样,仲卿的伤好些了没?大夫有没有说仲卿几时能醒?”
徐氏的步子一顿,捏了捏帕子,扬起一抹恣意的笑来:“仲卿醒不醒都轮不到你们三房分一杯羹,你瞎凑什么热闹?”
乔峥已故,乔岳山是现任家主,乔岳山的儿子才是长房嫡出,就算仲卿不能继承家主之位了,还有乔玉麒,怎么算,都落不到二少爷的头上。
三夫人讨了个没趣,翻了个白眼,不理徐氏了。
待到徐氏走远,三夫人酸溜溜地道:“嚣张什么?当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你知道沈氏为何生下囡囡后再无生养吗?那还不是某些人心肠歹毒给沈氏下了药!她以为沈氏没了儿子,就会把家主之位传给她的儿子,呵呵,她也不想自己儿子究竟有没有这么重的命?现在报应来了吧?活该!”
前方的徐氏突然停了下来。
四夫人忙给三夫人比了个手势:“嘘。”
三夫人翻了个白眼:“她做得我说不得?人在做,天在看,不是她妄想不该妄想的东西,老天爷会惩罚到她儿子身上?不对不对,我说错了,怎么是惩罚她儿子呢?分明儿子女儿一块儿罚了!嫁去匈奴,啧啧,这辈子怕是都回不了娘家咯!”
黑漆漆的小道上,徐氏死死地拽紧了拳头。
林妈妈害怕地看着她:“三夫人真是过分,什么瞎话都敢说,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一张管不住的嘴。”
老三媳妇的性子徐氏清楚,爱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成天不是东戳一下,就是西戳一下,恨不得戳得整个府邸的人都拿眼睛长在她身上才好。
若在平时,徐氏就不往心里去了,但今天刚在乔薇那儿受了气,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这个节骨眼儿上,任何一点刺激都是最后一根压弯骆驼的稻草。
徐氏冷冷地转身,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凉亭,揪住三夫人的衣襟,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三夫人脸颊一痛,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几道指痕清晰可见。
四夫人惊得站起身来。
三夫人捂住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氏:“你打我?你敢打我?”
徐氏看着她,眸光凌厉:“我打你怎么了,再敢出言不逊,我不仅打你,还把你逐出家门你信不信!”
四夫人看了三夫人一眼,就听得三夫人阴阳怪气道:“你还赶我?你赶人赶上瘾了是不是?当年赶走一手养大的大乔氏,我就该猜到你这人无情无义!吃着人家爹娘的,用着人家爹娘的,还霸占了人家爹娘的爵位与家产,到头来连人家一个女儿都容不下!你现在,又容不下我了!改天,你是不是也容不下老四家的!”
居然把四夫人拖下水了!
四夫人很是无语。
徐氏平日里自持身份,不与三夫人计较,可不代表她就怕了她:“我容不容得下人关你什么事?别说的好像你当年很干净一样,逐出家门的决定是我一个人做的吗?你们哪个人没有点头吗?”
三夫人气红了脸:“那还不是你逼的?”
徐氏拔高了音量:“那我逼你滚出乔家你滚不滚?”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乔岳山自小道上走了过来,他当值一整晚,白日又整理案例,忙到现在才回。
三夫人委屈地看向走进亭子的乔岳山:“二哥,二嫂打我!”
“你打三弟妹了?”乔岳山沉沉地问向徐氏。
徐氏道:“是。”
乔岳山蹙眉:“你还有没有一点做嫂子的样子?”
三夫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
徐氏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瞪了瞪三夫人,可惜有二哥撑腰,三夫人已经不怕她了,徐氏看向乔岳山,反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
乔岳山不假思索道:“不论为什么,都不该动手打人,三弟妹,二哥代你二嫂向你赔不是了,仲卿重伤,你二嫂心情不好,行事急躁了些,你多担待。”
最后几句俨然是对三夫人说的。
三夫人通情达理地说道:“我理解的二哥,没事,只是肿了而已。”
乔岳山吩咐下人:“还不快给三夫人拿金疮药?”
林妈妈赶忙应道:“是!”
“二哥,我先扶三嫂回去了,金疮药就劳烦林妈妈送到三嫂的院子吧。”四夫人说。
乔岳山点头,四夫人搀着三夫人离开了。
下人们也极有眼力劲地退到了三丈以外。
乔岳山的眸光落在徐氏冷冰冰的脸上,心头腾得升起一股火来,他在外辛苦奔波了一整日,回到家想要舒舒服服、其乐融融的,有乖巧的孩子,有笑容温柔的妻子,但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刚封了侯,女儿又即将成为匈奴王妃,多少人嫉妒我,想揪我辫子?这种关键时刻,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别给我惹出什么祸端!”
徐氏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又被妯娌挤兑,就想着丈夫能替自己出出头,宽慰自己几句,他倒好,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数落一顿,她快要气死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出了事你就知道责备我?你是我丈夫,你为什么不能体贴一下我?是她非得寻我的晦气,你警告她日后见了我都尊重些,这句话有这么难吗?你知不知道她骂我什么?她骂我嫉妒沈氏、害沈氏怀不上孩子!我是这种人吗?我承认我嫉妒沈氏,也曾经在心里盼着她出事,可我从未想过真的去把她怎么样!”
当年还年轻,没胆子作恶,她对沈氏最大的恶意就是在背地里咒骂她出事,可下药害沈氏不能怀孕的事,她确实没有做过。
她受伤地看向乔岳山:“人家的丈夫,都生怕妻子受了委屈,你是生怕我享了福!我像骡子一样在你们乔家打转,一做二十年,婆婆怎么立我规矩我忍着,妯娌怎么给我小鞋穿我也忍着,可到头来我得到什么了?丈夫丈夫不疼我,婆婆婆婆不信任我,就连妯娌也挤兑我,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嫁到你们乔家来!”
“越说越离谱!”乔岳山怒。
徐氏赌气地说道:“还不如大嫂当家的时候呢!”
沈氏当家时,二房、三房是抱成一团的,而他丈夫也谨小慎微,对她十分体贴,就连婆婆,因为太讨厌沈氏而看她十分地顺眼。
想想这么多年,自己除了一点虚名与钱财,并没有比从前过得更好。
如果沈氏还在,定不会让溪儿远嫁匈奴的吧……
她那么聪明强悍的女人,不论什么事都是有办法的。
徐氏按住脑袋,我怎么会这么想?我真是急糊涂了。
夫妻俩不欢而散,乔岳山去了梅姨娘的屋子,徐氏睡不着,去了儿子房中。
乔仲卿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帐顶。
徐氏瞳仁一缩:“仲卿,你醒了?”
乔仲卿虚弱地点点头:“我醒了。”
徐氏赶忙握住儿子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不大好。”腰部以下,全都没有知觉了。
徐氏难掩激动地说道:“你受了伤,伤口疼,我叫人拿些止疼药来!”
乔仲卿拉住徐氏:“不用了娘,我等下睡着了就好了,娘今日上山看妹妹,妹妹如何了?”他已从林妈妈口中得知了乔薇就是那个开荒者的事。
徐氏又气又伤心:“她真是蛇蝎心肠啊,她把所有账都算到了你妹妹头上,一味地刁难你妹妹,你妹妹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让她放过你妹妹,她却叫我拿大房与她娘亲的嫁妆来换!谁告诉她她娘亲有嫁妆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回事的?”
乔仲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了,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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