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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棠城的天气总算冷得好些了,雪下得少了,只是雨一来就没个消停。

湿漉漉的雨常常一下就是一整天,赵天河走进周家大宅的时候,雨正下得密匝,他的军靴踩在大理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哒哒”声,因为和了雨水,又不至于太咄咄逼人。

他把秦副官留在前厅等周启南回来,自己径直往后院去找他姐姐了。

其实他还存了点小心思,这次回来他没提前跟周启南打招呼,就是想看看平日里他待姐姐如何的。

原本多年没来过,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走到那个院门口,看见里面山石花木高低错落,眼下节气,只有一色白花疏密有致地开着,他便知道这是姐姐的院子了。

姐姐收到信知道他要来,一大早就在门口等他,见了面说了没几句话又忙着去厨房给他准备吃食,眼下院子里空无一人。

赵天河便像在老家时那样,大剌剌往檐下的台阶上一坐,靠在门框上打盹儿,听雨丝不断从树叶上成串落下,风卷着潮湿的花香扑得他的军装都带了几分香气。

这情形倒是和小时候一样。

姐姐一直告诉他,吃饭是顶顶要紧的事。父亲身体不好,家里收入惨淡,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纵然有心帮衬也无能为力。所以眼下拥有的每一顿饭都珍贵无比,可是那时候只会在田里捉蛤蟆的赵天河哪里听得懂。

每当赵天河吃饭不老实的时候,姐姐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扣,那一声脆响虽然不至于惊天动地,但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姐姐拿起帕子极优雅地擦擦嘴,然后笑盈盈地拿起竹帚。之后必是满院子的鸡飞狗跳哭嚎不断,事毕姐姐定然再回到桌前端端正正地坐下,就着他抽抽噎噎被罚站的景致,她看起来食欲大好,吃得津津有味。

赵天河一想起这事儿就不乐意,周泓那臭小子,于吃一道比他能折腾多了。米无三拣不食,水无三澄不饮,席无三蒸三煮三炒三焖不吃。每次看到十三少拧着两撇没长齐的眉毛,一脸要死不活地挑剔饭食菜品,他娘亲连哄带劝并七八个仆妇围着伺候方才能消停,他就想一脚给这外甥踹出二里地去。

怎么他小时候,姐姐不曾这般好言好语地照料过!

他想到这,心里正好气呢,周泓这不长眼就蹭过来了。

“舅舅!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啊!”

赵天河一把捏住十三少的后脖颈,像拎只小猫儿一样把他拎起来。

“臭小子,这么几天不见,胆子越来越大了!”

“赵天河!你抓着我泓儿干什么呢!”

姐姐端着一盘糕点,后面跟着几个仆妇,都端着新鲜现炒的菜,赵天河只动动鼻子都知道这是姐姐亲自下厨了。

“我哪敢啊!姐,我这是……是看看泓儿长结实没!比来中原看我那会儿结实多了!”

三人进屋坐下开饭,外面脚步响动,十三少支个脑袋往外一瞅,原来是秦副官赶着来吃饭了。

“司令!吃饭也不叫我!我在外面等了老半天了,也没见周老爷啊!”

赵玉斯筷子一顿,有些奇怪:“怎么会呢?往常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他都在家的。兰姨,你去书房看看老爷。”

兰姨应声便去了。

十三少一边往赵天河碗里夹菜,一边说起话来。

“舅舅,你快给我娘讲讲,上次你怎么没打过那个陈同礼的。”

赵天河扒拉了几口饭,听到这话就来气。

“还说呢!那陈同礼不知道勾搭上了什么人,早几个月还差人来我这儿借粮。那次一声不吭就把老子的水路断了,我想着好言好语跟他谈谈看他又扯什么疯。结果一到那就给老子扣住了!”

赵玉斯轻轻一瞪赵天河,他立马把后面的爹娘老子都打住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陈同礼靖州就那么多兵力财力,我是知道的。这次他的军马和枪全都换了新的,其中指定有猫腻。”

十三少一听来了兴致。

“我知道南州梁度梁司令一直都富贵得很,他们刚从洋鬼子手里买了一批军火,但是没用在南州军里。难不成是送给陈同礼了?”

赵天河听到这儿正了神色:“虽然我和陈同礼打了这么两年了,但是我也欣赏这老小子耿直。他要是和梁度那杂碎搅在一起,那老子今后见他一次往死里揍他一次!”

“赵天河!”

赵玉斯忍无可忍放下了碗筷。赵天河和十三少立刻噤声,开始吭哧吭哧扒饭。

兰姨从书房回来,看见秦副官闷头吃饭都要缩成一只鹌鹑了,舅老爷和十三少还在眉来眼去,就知道他们又惹九夫人不高兴了。

“夫人,老爷在见客,不知道舅老爷来。下面人怕打扰他们谈话,所以没通传到老爷那。现在客人走了,老爷说不打扰你们姐弟见面,等吃过饭他再过来。”

十三少却好奇起来。

“见什么客?商行也不是这个时间来报账啊。”

“是什么慈善会的客人,也常来的。”

十三少点点头,老头子亏心事做得多,成日里到处撒钱求心安,这个他是知道的。

吃完饭,赵玉斯张罗着下人收拾打点。赵天河和十三少坐在台阶上聊天,赵玉斯从他们身后走过念叨了一句“没规矩”,随后也坐在了旁边。

十三少忙让兰姨拿了个软垫来给赵玉斯垫着。

“天河,你这次来不只是来探我的病的,我都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外甥帮忙的,直接说就是了,不用遮遮掩掩。”

赵天河脸上挂不住,但还是点点头。十三少倒是乐呵呵的,且等着他不可一世的舅舅向他开口。

“泓儿,我得要你帮个忙,给我查查,陈同礼的军费怎么来的。之前我见过**的人,他们跟我说梁度那边的军费不干净,棠城有一整个毒烟集团,恐怕都和他们有勾连。”

十三少点点头。

“这我有所耳闻,但是一直没有他们顶头的消息。”

“他们跟我说,毒烟集团给梁度提供军费,梁度就保着他们,连带其他黑道生意都一并护着。这可是个毒瘤,陈同礼要是勾搭上他们……总之你要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一声,告诉秦副官也行。”

赵天河说完就起身要走,十三少不舍地抓住他的胳膊。赵天河却立刻现了原形似的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干啥呢!我得去打发你老子呢!”

赵天河在赵玉斯的斥骂声中往后院周启南书房去了。

棠城郊外一处偏僻的仓库门口,三四个人扛着麻袋,井然有序地往仓库里搬。领头那个拿着名册对着干活的人依次检验过后才肯放行。

仓库外不远处,叶燃倚靠在暗处不起眼角落,悄悄注视着这一切。

叶燃心道不错,都是邓大海的手下,他的麻黄果然都藏在这里。

他正要离开,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

萧宵从车窗里探出头。

“上车。”

车在小雨里行驶了许久,叶燃坐在副驾上一直没吭声,他正在盘算要怎么把邓大海的仓库一举拿下。

萧宵将车停在路边,街边的霓虹灯在雨中折射成诡异的流光,有些黯淡地覆在车窗上。

萧宵转过头看着叶燃。

“怎么样?我提供的线索没错吧。”

“谢谢。不过,你怎么会来仓库找我?”

“一是担心你遇上麻烦,二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向廷东在哪里?”

叶燃短暂意外后心领神会,在纸上快速写下地址。

“他虽然还没醒,但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萧宵沉默着点头。

“答案给你了,那我先走了。”

叶燃开门下车,淋着细雨向前方跑去。

萧宵看着手中的纸条,又抬眼看看前方离开的叶燃,怅惘地微微一笑。

“生日快乐。”

何秘书开着车,偷偷从后视镜里瞄眼见后座的邓大海一脸铁青地翻着文件。

“老子做了这么多,巴公就拿这些鸡毛蒜皮的敷衍我,向家不就是有个破提纯技术嘛,有多了不起!”

何秘书见邓大海还在气头上,赶紧笑脸附和。

“海哥,要不要我再去帮你把向若兰给绑回来,咱严刑拷打,不信她……”

邓大海的脸色更沉了,一把卷起手上的文件,够着身,朝着何秘书的头猛敲下去。

“老子听了你多少趟馊主意,没一回派上用处!你还敢再提!”

何秘书连连讨饶。

“海哥,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是我人头猪脑!”

邓大海烦躁地往后靠了靠,打开车窗放了一片风进来。

突然路边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昏黄的病房内,向廷东依旧昏迷着。

程澈在床头柜上放下一块小蛋糕,刚放下就见旁边还放着一只丝绒盒子,和小姨给叶燃那个一样,想必是她已经来过了。

程澈给小蛋糕上插上蜡烛,点上火,坐在病床边小声对向廷东道了句生日快乐。

她定定地看着苍白的向廷东,语气愈发愧疚。

“廷东,我刚刚去看过奶奶,她身体不太好,我还不能告诉她你的事情。为了追查杀我 父母的凶手,我找来了你的双胞胎弟弟叶燃,让他来假扮你。委屈你了,还得继续让你待在 这个地方……”

程澈抽噎着,红了眼眶,取出一只怀表,怀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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