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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看着她,她回了头。
“活着呢吧?!”
她一再追问真相,其实自己才是最胆小的那个,只有大声说话才能壮胆。
医者见过太多这类“病人家属”了,她这样的不算特例,连声应承“活着呢活着呢。”
保证了半天才见她去推门。
石门之后就是内室,室内有光,怕黑似的点十几根蜡烛,她在门口转了几圈,以为会立即走过去,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翻搅,务必要说一些话才能缓解,于是告状一般发出一串牢骚。
“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庸医,刚在外头跟我说让你自己醒,我若是你,就醒给他们看,再把他们全部遣散。叫他们往后心里有点数,别什么治不好的病都靠病人意志!”
“你还能不想活吗?你有我,有付瑶,还有这么大的天机阁。你说你花完了银子下任阁主就得去要饭,你连要饭的还没选出来呢。”
说完又变得语重心长,“这事我其实可以帮你,生一个,再不然捡一个,你万事都算在旁人之前,甚至想到几十年后,怎地这会儿撒手不管了。”
“折玉说你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你爹了?他不认你,你心里难受。那么难受做什么,我也没爹,更不曾在生死关头救我,你若缺爹,我给你做爹。”
这话说得自己也知糊涂了,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的很,她怕他真会一睡不醒,怕前面没路,一脚就是深渊。
她强迫自己放松情绪,冷静之后才坐到他床边。室内烛火通亮,实在又让她生气,一手挥灭几盏。
“病没治好,蜡烛点得倒是多,许愿呢?”她对着门外吼,不管医者听不听得见。
她是怨他们的,因为自己的无计可施和惊慌失措。
她知道此刻最该控制的是自己,几个呼吸之后,才完完整整地看向付锦衾。
他睡在那里,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几乎看不出是“病”着。
离她最近的是那只杀伐决断的手,瘦长洁净,第一次月下杀人,他指上染了血,她看着他擦拭,每一根都惊心动魄。
她轻轻挪过去蹭了蹭。冰凉,禁不住皱眉,他的手分明应该干燥温热,如他悠长风流的眼,悲天悯人的神态,无论何时都带着温度。
他不贪酒,思路总是最清明,闻香饮月,信手作画。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每每遇上她都要遭殃。
她抱着鼎向前坐了坐,声音有些闷,“没想到吧,被我找出来了,你是足够狡猾,耐不住我比谁都傻。旁人做不出的事你会做,旁人做不出来的事我也会做。真是伤人伤己的默契。”
她说,“我从不信命,却实在承认我们是彼此的劫数。百世堂的人来了,不知是不是跟你有渊源,我拿不准主意,只能由你定夺。”
“我自是不可能将鼎给他们的,你也知我觊觎此鼎多时,再不起来,我便当着你的面练成,让你彻底功亏一篑。”
他不说话,也不管她,她出神地看着,忽然涌起一阵悲伤。
这伤如浪潮般席卷,收紧她的全身,疼得她呼吸不畅,她锁紧了眉头警告,“你再这样睡下去,我就不跟你好了。”
付瑶推开密室石门时,姜梨正在单方面的跟付锦衾“发脾气”,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一滴眼泪都没有,可但凡见到的,谁不知道她难受。大悲大恸之下,其实是没有眼泪的。她不肯哭,是坚信他不会死,她咬着这口气,就是要等他醒。
付瑶站在门口没进去,姜梨缓了片刻,问付瑶,“那边有动静了?”
付瑶说,“也没什么,就是叫人请了几次,还是要谈琼驽鼎的事。”
姜梨嗯了一声,撑着手从床里面挪出来。两人离开内室前,姜梨没有回头,只是目视前方,付瑶朝付锦衾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梨为他压了被子,床前蜡烛灭了好几盏,内室有些昏暗,置在床前的六角方几上仍旧是医者留在此处的各类药瓶,瓶边多了一样不甚起眼的“药鼎”,如它经历的年头一般,散发着陈旧战戟般,深沉肃重的光晕。
付瑶心里狠狠一疼,她没带走,终是将它留在了他身边。